然而经筵的规矩是定下了,日讲官却仍未敲定,陈栋过世后,许国也无需再轮值诰敕房,补了陈栋的缺晋升日讲官。
因为日讲官并未再添人,柳贺也不知晓自己有没有被踢。
眼下翰林们除了修《世宗实录》外,还要接着修《穆宗实录》,《穆宗实录》以张居正、吕调阳为正副总裁,柳贺的新上司陶大临承接着监督之职,陶大临为人十分清正,他和诸大绶同为绍兴老乡,同一科进士,一人为状元,一人为榜眼,又是儿女亲家,诸大绶过世后,陶大临的精神也大不如前。
柳贺殿试的那年,陶大临仍在绍兴丁父忧,不久前才重返翰林院,据沈鲤说,陶大临看似比之前清瘦了许多。
日讲官正式敲定之前,柳贺就在翰林院中翻翻典章,日子倒也过得轻松散漫。
万历帝登基后,张居正正式提出了自己的改革方案,即整饬吏治,富国强兵,眼下他虽未推出政令,但改革的心思已经毫不遮掩。
这一日下衙前,柳贺还在对比嘉靖朝与洪武朝时典章的变化,陶大临却将他叫了过去,说是首辅有请。
柳贺并非第一次来文渊阁,轮值诰敕房的日子里,这文渊阁他可谓十分熟悉,但新君即位后他还是第一次来。
虽时隔几月,柳贺却产生了恍如隔世之感。
第一次来时,高拱与殷士儋仍在争执不休,而至今日,这两人却已告别了朝堂,以张居正的性子,只要张居正在朝一日,这两人都不会有回归的可能。
首辅值房自是森严庄重,但事实上,文渊阁值房面积并不大,光线甚至不如六部衙门开阔,但处在其间的人赋予了值房庄重之感,在朝官员人人都向往此地,也人人期待有一日大权在握。
醉卧美人膝,醒掌天下权,这是许多人平生的宏愿。
“柳修撰在此稍待片刻。”
柳贺注意到,张居正的中书似乎重新换了一位。
他对内阁值房的中书一贯很不感冒,是觉得这些中书眼睛似是长到天上一般,从来不拿正眼看人。
张居正新换的中书似乎要比原来那个更客气一些。
首辅值房外也并非只柳贺一人在等待,柳贺一眼扫过去,就看到了工部、户部的左侍郎及大理寺的官员,他和九卿衙门的官员相交不多,不过人家是堂堂的正三品官,柳贺还在从六品的位置上一动不动。
柳贺当即见了礼。
不过此时毕竟是在首辅值房外等
候,几位侍郎也没心思关注所谓礼节,有一位侍郎刚从京外调入,见柳贺年纪轻轻便能面见首辅,不由多问了两句。
左右答道:“这是首辅的门生,咱们大明朝第二个连中三元者。”
那侍郎看向柳贺的神色顿时有些变化。
柳贺眼下官位虽然不高,又有传闻说他得罪了张居正,但不管如何,就算他在翰林院修史修到老死,日后史书上也必然有他的一笔。
能中状元之人,官场同僚都会高看一眼。
……
柳贺在值房外等候着,几位侍郎先入内汇报,柳贺是赶在下衙时间来的,他以为自己已经来得挺迟的了,然而在他之后,依旧有数位官员来到了文渊阁,柳贺在其中甚至看到了兵部尚书谭纶。
在整个大明朝,谭纶都是数得上的名将,他是嘉靖二十三年的进士,之后便在浙江、福建抗倭,又任蓟辽总督镇守京畿,眼下他回到京中任兵部尚书,却时时遭受言官弹劾。
等待的官员中,柳贺职位最低,所以待众位官员都一一入内汇报,一盏烛快烧完了,还未轮到柳贺。
柳贺不由在心中吐槽,张居正是让他站桩来了吗?还是那种连饭都不管的桩。
“柳修撰久候了。”
柳贺看了眼漏刻,已是戌时了。
他今日没有立刻回家,也没有派人和母亲娘子说一声,杨尧这段时日身子有些不适,柳贺还想早些回家陪她。
按他的时间,这个点已经是极迟的了,但看内阁中仍是一片静谧,值守的中书办起事来一片波澜不惊,吕调阳的值房中门虚掩着,有一丝光透出来,对方想必也未归家。
在对待工作的态度上,张居正的确胜过朝中许多官员。
“泽远。”
张居正待柳贺的态度与从前并无区别,但柳贺久未与他面对面,还是察觉到了自己这位座师的不同。
掌权之后,张居正的气势更加外放,仅是坐在那里,他便有一股不怒自威的省时,这和他任次辅时已经完全不同,当时的张居正还依仗着次辅之势,而如今他什么也不用做,便自然地令他畏惧。
柳贺不知他找自己是为何事,刚一坐下,便听他道:“按惯例,东宫讲官应当直接晋升日讲,但你年岁实在过轻了。”
柳贺一颗心沉了下去。
按张居正的意思,他当帝王师的计划是彻底破产了。
尽管柳贺已经有了心理预期,听到这个消息难免也会有些失望,他垂首道:“弟子听